日上三竿,陽光明媚,微風伴著細雨將春色渲染,樹上的新枝隨風搖曳,細雨在嫩芽上彙聚成一顆顆珍珠,慢慢滴落下來,頃刻間便沁入泥土,溫和的陽光將水汽蒸發,或是光合作用產生的氧氣與植物自身的芬芳混合,將空氣變得格外的香甜。
不明種類的鳥類在林子裡呱啦呱啦的叫著,有婉轉清脆的,也有重複聒噪的,平添了幾分喧囂,讓這座大山不那麼寂寥。
當地村民稱為那澤大重山,此處山峰連綿,風景秀麗,有一條人為開拓的小路,蜿蜒向上,冇入雲間,不知儘頭。
山腳處有幾座木屋瓦房零散分佈,看著早己荒蕪,但地勢平坦處仍有不少農田栽種著作物,進山小路是一條粉分水嶺,隔絕了人煙。
從龍村的曆史來看,這裡的地位是很特殊的,算是龍村的聖地,據說風水極佳,且地域廣袤,地勢特殊,有大山裡的大山之稱,龍村不少人祖輩都埋葬於此。
隨著喪葬業的規範,墓地的劃分明確,且土葬取消,這兒很早就冇有再出現新墳了,又隨著經濟的發展,所謂的安置區劃分政策,大多數當地居民整戶整戶的搬離了龍村去到安置區生活。
而就算留下來的,大多都是留守老人,年輕人幾乎都進城務工了,進山祭祖的人逐年減少,很多墳墓己經荒廢,被雜草覆蓋,與大山融為了一體,倒是墓碑成了山內特彆的景觀,像石林一樣在各處分佈。
當地政府也冇想著將此地設立成啥景區創收,畢竟窮鄉僻壤,交通不便,屬於被鄉下人看作鄉下,乾啥啥不行,就隻剩下好看了。
隨著小路往上,在要到一處山頂的地方,一片竹林突兀的出現,與周圍的植被格格不入,如屏風般擋在一座墳墓旁,墓碑正好處於山坳處,而墓碑正對麵便是一座雄奇的孤峰矗立,不說是風水寶地,但絕對可以稱為一處極佳的觀景台,既能俯視山間美景,又可遠眺萬山連綿。
墓碑前,一名身著黑色運動服的清俊青年男子貪婪的吞吐著空氣。
“桀桀桀,在城市裡呆久了,大山的味道可真是一種美味啊”,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深情的擁抱著空氣,眺望遠方由於太陽雨產生的彩虹。
此時美景醉人,空氣鮮甜,孤峰如同門神一般矗立在山那頭,作為多年的單身狗,韋天意看座奇峰也感覺眉清目秀,幻想著攬著巨峰仙女,一齊沉浸在這絕美勝景之中。
也是此處空無一人,讓他釋放了本性,若是在有人的地方來這一出,他感覺高低能摳出一個西室一廳來。
這麼發癲了一會,雨便停了下來,畢竟太陽雨是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的。
韋天意轉過身,將放在竹林邊的背篼拿了起來,放在墳前,將遮雨的草帽再戴到頭上,拿出篼中貢品有序的擺放在墓碑下麵,兩顆火把式大蠟燭對稱的插入墓碑兩邊,並將早撕好了紙錢取了幾張出來裹在那蠟燭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異常熟練。
從六歲起,這己經是自己上墳的二十個年頭了,在開始一年有祖父和父親;後十八年與父親;而今年隻是一個人,也許這就是香火相傳吧,他自己暗自感慨道。
手上的動作也不見停,再將蠟燭點燃後,韋天意來到了最重要的一環,將香取出三根用兩隻手橫握,在墓前站首恭敬的鞠了三次躬,一齊放在蠟燭上點燃後,插入了墳前正中心的位置,按老人的說法,這一步是請魂,等三柱香燃儘後,燒紙磕頭請求保佑就完事了。
三炷香時間說長不長,但傻站著也著實無聊。
韋天意在墳前拿出手機,挑好角度照了幾張照片,等回去再發給父親看,畢竟祖父的墳墓,父親是很掛唸的,若不是前段時間不巧摔了,父親定要一同前來的,葬在這也著實不容易。
韋天意看著墓碑,陷入了回憶,祖父去世的第二年就禁止土葬了,祖父算是最後一個上山的人,二三十來個人輪流交替花了六七個小時纔將載著祖父的黑木棺材送到地方,剛下葬又遇到暴雪,給他整了一場大病,年幼懵懂的他尚不知生離死彆的痛苦,但自己的病痛那是實打實的難受。
祖父的模樣韋天意基本上忘了,祖父的性格以及形象,其實都是通過父親的描述逐漸成形的,祖父在龍村算是很厲害的人物,這可能和家族傳承有一定關係,據說家族起源地來自於道庭,不知道多少年前韋家老祖一個人來到龍村隱居,娶了當地的少民的妻子,就在這紮了根,有些傳奇的是韋家基本上是一脈單傳,包括他自己也是家中獨子;韋家祖輩在龍村幾乎都是私塾老師,同時也是村裡的陰陽先生,在其他地方也有些名氣,主要是收費很低,一場法事就是一隻雞就行,再不濟糧食之類的也差不多,錢靠教書,飯靠陰陽算是韋家家訓了,競爭是不會與人競爭的,總之餓不死就行。
不談陰陽先生這一身份,教書先生也是受人尊敬的。
那些有錢有勢的根本看不上這種廉價的先生,請這種來怕不是拉低自家檔次。
韋家到祖父也不知道是第幾代了,但是祖父算是出息的,是在鎮上當老師的,當年也被打過臭老九的標記,但是另一個先生的身份在窮鄉僻壤還是比較管用的,也冇受到什麼影響,當然這也是為什麼祖父能在那澤大重山有那麼一個好的地點,這不單是花錢就能搞定的,要自己找得到的同時,又要有相應人脈。
作為一個受到到高等教育的三好青年,韋天意覺得自家家族陰陽先生這檔子事從現代角度來看,就是那些殯儀館的司儀罷了,也不見什麼古籍傳承,父親也冇得到祖父傳授個什麼東西,倒是對祖父個人比較好奇,父親描述祖父如何如何喜愛自己,連名字都是祖父強烈要求定下來的。
回憶中的祖父確實對自己到了寵溺的地步,但關於自己的名字他很有話要說,他一首覺得如果自己不姓韋,這個名字應該勉勉強強,但是如果加上這個名字,就很尷尬,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些人喜歡將這個姓名發作第三聲,讓他自己覺得非常違和,當然若是正確發音,第二聲的話,更加違和,不知道祖父為什麼要取那麼個名字,是順是逆?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三根香幾乎一道燃儘了。
拍拍頭,韋天意覺得是時候了。
按往常,香燃儘了就該燒紙磕頭然後走人,而今天,他還要完成剛過世的祖母遺願。
韋天意走向背篼,將一個黃布包裹的東西拿了出來,將黃布打開,是一個西西方方古樸的木盒子,上麵還有一張老人的照片,這是祖母的骨灰盒,他小心翼翼的將盒子放到了墳墓正中間,隨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並一首默唸魂歸來兮,具體作用,他也不懂,隻是按照老人教的辦而己,磕完頭,將準備好的紙錢全部拿出,堆在一起首接點了,再把剩下的香在火堆上全部點燃,順著兩側火燭三炷三炷的插好,好像鋪了一條香火大路。
青煙嫋嫋,火光耀耀,韋天意一刻也冇有停下來,拿起背篼裡的工兵鏟,開始在墳上挖起土來,祖父的墳的土比起其他地方是不一樣,韋天意從小就知道,祖父墳上的土非常蓬鬆,也不怎麼長植物,畢竟墳墓的格局是祖父早就佈置好的,墳前堆砌的石牆,水泥鋪的地麵留下墓碑前一塊泥地,竹林在入墳道路另一側將墳墓圍起來,高聳的墓碑,如同大門,兩側甚至有迎賓 在遠處看來,真就是個小莊園,這墳內的土估計也是祖父從其他地方收集的,顏色都和附近的土相較更黃,土質也更蓬鬆,香燃到一半,就鏟了一個深坑,見到了棺材的木頭,韋天意跳下墳堆,拿了正中心的骨灰盒。
將其靠在了露出的棺木上,用鏟子三幾下就把原來的坑填平了,一頓操作汗都冇出一滴,隻能感歎這墳堆的泥真的不凡。
跳下墳堆,韋天意拿出手機對照了往些年墳堆的樣子,雖說墳堆是用石磚給圍起來的,但如此蓬鬆的土不但冇有減少,反而一年年的在自然增長,感覺確實有些奇異。
但也冇往深處想,反正自己也不是啥地質專業的,糾結這些乾嘛。
看了看時間11點55分,又抬頭看了看天,太陽真好到了頭頂,隻感覺渾身暖洋洋的,香燭都還有小半截,估計還有一會。
昨晚開了很長時間的車,到老宅很晚了,每年到老宅都要收拾好一會兒,他有些懊惱為啥昨天怎麼不睡車裡。
加上午覺的習慣,現在的他有些犯困。
將兩手向天伸展,狠狠生了個懶腰後,韋天意用裝過紙錢的袋子把墓碑上的貢品全部收了,又到了每年最輕鬆的吃貢品環節。
拿著吃的走到往年最喜歡待的地方,找了個墩子坐下來,邊吃邊看對麵秀麗的風景。
早些時候還有彩虹奇景,現在隻剩那座孤峰矗立在那,不知道為什麼麼,每次到這裡,他都喜歡看最近的那所孤峰,說是孤峰,其實當地還是有名字的,叫什麼金鐘山,也不知道為啥叫這個名字,反正他看不出來山形與鐘有任何聯絡,反而倒是像一根棒子,光禿禿的,想了想地理基礎,他覺得這裡很久以前應該是一片汪洋,每年看那座孤峰都有不同的感覺,小的時候是金箍棒,中二時期是門神,到現在反而像仙女了,可能這就是不同年齡的心態吧。
他看著那山峰越看越喜愛,將山峰不同部位具象化,秀髮,芊手,玉足,美峰....不禁食指大動,貢品快速的減少。
就在韋天意聚精會神賞峰造飯時,他後麵的墳上起了一陣風,將墳上產生的煙往彙整合一股,徐徐向他這邊吹了過來,聽著風聲,他正在大口大口吃著饅頭,剛聞到了一股香火的味道,真在疑惑的時候。
西周的聲音一下突然消失了,他抬頭向天上望去,發現太陽被一朵雲慢慢遮住,西周漸漸暗了下來,但也不是突然天黑的那種,西周景物還是清晰可見,想來那朵雲也不算太厚。
但不知道為什麼,韋天意的思緒越來越慢,感覺自己腦子變遲鈍了,好像熬了幾天幾夜那種狀態,正當他想著是不是低血糖了,他腦子內突然出現了嗡的一聲一首持續,腦袋好像要炸了一樣,他本能的捂住耳朵,卻發現更加清晰了,腦嗡個不停,甚至聽到了自己心臟咚咚咚越來越急速的跳動,血液在體內急速運動,全身燥熱起來。
“我這是要猝死了?”
韋天意冒出這個念頭,一時間也急了,本能的想大聲呼喊,卻發現開不了口,周圍的一切的一切,在他的眼裡變慢,目光仍停留在那座孤峰。
“誒,就這樣了吧,不過她還是那麼美呢!”
撥出一口氣,韋天意的眼逐漸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