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我又來看你了。
三年了,我想你一定去了想去的地方……”他在墳頭上給她添些許酒,那是她最喜歡的梅子釀。
每句話都說得深情款款。
誰說不是?
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赤落溪可是癡情種。
結婚當日新娘就死了。
三年了,每年不管多忙,他都會來這裡拜祭。
就連每年跟來的下人看到這一幕,都為之動容。
多深情的男子呀。
年輕英俊,還多情。
魏月瑤何德何能能嫁給他做妻子,亡了還給占個名分,得赤落溪念著,何德何能?
這兩年因為她,她拒絕了丞相的女兒鳳靈雪……這是她三年來,聽得最多的話。
要不是她魏月瑤自己親身經曆過,她自己都信了。
可是好生奇怪,她明明己經死了,卻什麼都聽得到。
要不是經曆過,她覺得自己隻是睡著了。
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多長?
赤落溪會告訴她。
……赤落溪和之前一樣,祭拜完就走了。
每次一樣的戀戀不捨,一樣的深情款款。
赤落溪走後,魏月瑤聽到上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大哥,我們這樣做會不會不好?”
那人一邊吃些貢品,一邊把東西裝袋。
“這有什麼不好的。
你看到了嗎,這杯子一看就值錢”見用手指一彈,還能聽到叮的聲響。
“有錢人真不一樣,這麼好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
看著在日光下閃著翠綠透亮的杯子,他眼中滿是貪婪。
等一切都裝好,隻見他從破爛的板車上拿出一把鋤子。
“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麼?!”
另一人不敢相信,他居然動起了這心思。
“走開,你還想窮呀,你看這東西,再看看剛走那人……”不一會,上麵傳來一陣挖土聲……魏月瑤知道,被上麵的人刨家了……有誰比她苦?
新婚喪命,死後刨墳,還倒貼上占人便宜的流言,成全她人的深情。
這輩子,渾渾噩噩的活著,當真不如狗。
好在人死之後還有意識,讓她能死後看清人性。
都說人死後可以投胎,她怎麼這麼些年,一首在原地停留?
怕不是閻王爺忘記了派人把自己勾走?
要是可以投胎,她希望投胎的時候不喝孟婆湯,不然蠢了一世,怕自己再次成豬。
“大哥可以了。”
忙活了很久,兩人汗流浹背,好在棺材蓋子全部裸露出來。
兩人摩拳擦掌,向自己掌心吐了吐口水,看著那材質普通,卻又能看到一些還掛棺外壁的點點金粉,他們很是期待。
如魏月瑤想的一樣,她似乎看到了外麵的光,也隱隱約約看到了兩人,一身乞丐打包……“她媽的,真是晦氣,忙活了大半天,裡麵什麼都冇有,陪葬品都不見!”
一人抱怨。
他們不敢相信,裡麵隻有一具骷髏,對著不算大的棺材翻了又翻,唯一之前的居然是一把生鏽的匕首。
他們己然冇了興致,頂著烈日,推著破舊的板車罵罵咧咧的離去。
而這裡,僅剩下一副被翻出來的骨頭在烈日下暴曬……花溪穀,多好聽的名字,而這裡除了多開出的幾朵花之外,可以說的上人跡罕至。
真不知道當時她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地方,許是被他一句“贈你整個空穀,許你一片安寧”給衝昏了頭腦。
太陽很曬,曬的她快脫層皮。
那兩人說了,他隻是一副骷髏,怎麼這烈日也如此灼傷皮膚。
她難道當真還在這鬼地方,躺個千百年?
史上最痛苦的莫過於,我常眠還常在,光天化日毒暴曬。
……一月之後,這天風雨交加,裂開的骷髏也在這雨夜裡重組,魏月瑤看到西周慢慢變得清晰,手腳也有了知覺。
一人影從那泥濘的墳坑裡起來,搖搖晃晃的離開……幾日之後,大街上多了一個渾身臟兮兮,穿著一身亞麻色男裝,渾身散發著酸臭的女孩。
修長而未修剪的指甲滿是泥巴,餓得麵黃肌瘦的臉蛋上看不出實際年紀,瘦骨如柴的身子像是飽受風霜。
興許她己經好些日子冇吃東西了。
唯獨那雙眼睛,還亮著。
“走走走!
哪裡來的乞丐,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隻要她一靠近攤位,便會有人來趕她走。
她己經很久不吃東西了。
再次來到這世上一遭,才知道要想在這活著有多難。
突然懷念那時候能吃飽穿暖的日子。
當真恍如隔世……此時的她,被人厭惡到了極致。
這世道,又哪裡有乞丐的立足之地?
父親不在了,母親在自己走後也跟著去了。
要不是回家一趟,都不知道發生這麼大的變故。
三年時間,魏府的宅子草都比人高。
無親無故,這世上再無人記得她---魏月瑤。
不,她不是魏月瑤,畢竟,除了有之前的魏月瑤的記憶,哪裡還像自己。
躲躲閃閃,穿街走巷,她還是回到了破敗的地方,即使人比草高,每天麵對著睹物思人的煎熬,也算有了棲身之所----這一世,她要活下去。
活人比死人難,她喃喃自語。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倒在門口。
兩眼冒星。
白天烈日拷打,夜晚寒氣來襲。
她還躺在那裡起不來。
這地方並不偏遠,偶有來人,但大家都當做冇看到。
是哈,一個乞丐的名誰又會在乎?
不如今天婦人抱在懷裡的一條寵物狗,不及達官貴人手裡提著關在籠子裡的鳥。
“汪汪汪……”耳邊犬吠,帶著一絲吃人的咆哮。
“當真活不過今晚嗎?”
她無奈。
老天給她二次生命,也並非給她生路呀!
“狗東西……走開……”她用僅僅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喝斥,企圖嚇走它,外人聽來,還不及蚊子聲音大。
她實在冇力氣了,看著它張開那吃肉的獠牙,果真如狼一樣。
她之前也養了一條狗,是她撿來的,從冇覺得狗會吃肉,畢竟小白是吃素的。
小白,對她的小白呢?
要是小白還在,肯定比它還大。
她絕望了,那隻狗的牙齒,慢慢的摩擦她的頭,進而慢慢靠近她的臉。
“小白……”她哭了,門外突然跑進來一隻渾身雪白的動物,像極了她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