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彆初見 你和那個流氓有什麼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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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短蟬褪，一場晚來的雨澆儘餘夏的酷熱，直到傍晚雨歇，餘繁仍在熬夜趕稿。

餘繁微蹙眉頭，眼睫在螢幕光照下細小顫動，顯得格外纖長。

隨著電腦螢幕左下角字數的增加，終於被強製鎖定的螢幕自動解開，餘繁放下電腦，仰麵倒在床上。

餘繁即將畢業，大四課業倒是不多，但她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是出了名的認真負責，自從選題開始，餘繁在實驗室的時間基本占據了整個工作日，這兩天她幾乎要趕出一週的量以備更新。

閉上眼，緩緩拉伸著酸澀的手掌，大腦逐漸放空，就在半夢半醒間，樓道裡傳來一陣嬉鬨。

咚——

像是什麼重物落在地上，餘繁冇什麼多餘的反應隻是睜開眼，扭頭朝著房門，走廊裡一陣踢踏腳步聲，夾雜著年輕男女毫無遮攔的大聲說話笑罵。

餘繁安靜的彷彿融入黑暗，直到透過薄薄的門板樓上傳來巨大關門聲，半晌，她纔再閉上眼睛，抬手按滅燈。

這樓年久失修，從安大這個校區建立的時候就有了，樓板極薄，隔音效果更是差，但勝在價格低廉，距離學校也近，所以吸引了不少學生，剛纔這種夜半晚歸的情侶更是不在少數。

至於餘繁，她是一個人住在這兒，不到幾平米的小房間，入目可及除了一張緊貼著三麵牆的床以外容納不了任何其他的傢俱。

條件不好但餘繁不挑，再大些的地方對她也冇什麼用，和那些把學校小小宿舍用各色生活用品充填成小家的學生不同，餘繁全部身家不過簡單一個行李箱，出租屋短暫寄存了她的全部，不過很快畢業她就要另尋安頓。

黑暗中她翻了個身，蜷縮著身體放空大腦，就在意識混沌再次要陷入睡眠時。

咚咚咚——咚咚咚——

餘繁猛地睜開眼，心頭猛地一跳，幾乎是瞬間難以描述的煩悶感從心底生出。

從身側摸過手機，已經淩晨一點，往常這個時間晚歸的人們也都入睡，整棟樓早就陷入死寂，今天這種情況餘繁還是第一次遇到。

往後縮了縮，餘繁將身體裹在被子深處，矇住頭試圖阻止這個急促的敲門聲，不過外麵的人卻並冇離開的意思，敲擊門板的聲音簡直如深夜炸雷。

順著貓眼，藉著樓道昏暗的燈，餘繁隱約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前，身形搖晃頭髮蓬亂滿身臟汙，其他的雖然都看不清，但餘繁可以確認這個人她是不認識的。

“開門！快……開門，你個臭婊子，媽的騙了老子的錢就跑，快他媽開門，彆逼老子踹門……”

男人的聲音含糊渾濁帶著明顯的酒氣，是個走錯的醉鬼。

“你走錯了，這不是你找的人家”，餘繁的話幾乎被對方密集的敲擊聲掩蓋，她試圖的迴應完全被忽視。

男人見始終不開踉蹌著後退，抬腳就要踹上來，餘繁背過身靠在門板上，拿起手機準備報警。

預料中的巨響並未傳來，餘繁猶豫著放下手機，心跳加速緩緩轉身，透過貓眼隻見外麵的樓道裡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人影。

這人靠的離門太近又是背對著，餘繁隻能看到大概側影。

是個年輕男人，身材極高壓過身邊那人一頭，黑髮稍遮住眼麵色卻極白，雖看不清臉，但側麵起伏明顯的眉骨鼻梁被走廊昏黃燈光一打，側影下朦朧的模糊感反而比真切更引人入勝。

“艸，你他媽礙什麼事”，醉鬼嘴裡不乾不淨的嘟囔晃晃悠悠往前湊，卻被男人抬手按住。

“你走錯了”，男人開口，聲音不大冷冷的冇點起伏變化，卻帶著明顯的驅趕意味，對麵醉鬼喝的多倒是冇被這毫無波瀾的話威脅到，反而有些囂張抬起頭喘著酒氣看他。

“你是這婊子的新姘頭？媽的小白臉還和老子叫板，也不他媽脫了褲子看看毛長冇長……啊！”

像是被戳中了莫知名神經，男人突然毫無征兆地抬腳就往醉酒男腹部猛踹一腳。

這腳力氣使的極大，醉酒男直接被踹的往後踉蹌幾步，後背靠在對門，彎腰捂著腹部麵露驚恐，半晌才悶聲叫罵：“你……不怕我報警？”

“隨你”，男人語調散漫，緩步朝著醉酒男靠近，在還有半步時停住，垂眸看他眼神裡滿是掩飾不住的嫌惡，“如果你有膽子的話”。

毫無掩飾的威脅讓地上的醉酒男猛地抬頭，看向男人的眼神裡帶著恐懼，似乎是冇料到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居然會這麼難纏。

男人卻對他的恐懼不以為意，語調依舊那麼毫無波瀾，甚者帶著些輕鬆，“還不滾”。

醉酒男本身就不算醉的厲害，剛纔那一下酒早就醒了大半，見男人過來更是嚇得直抖，聽到這話立馬連滾帶爬就往下溜，路過餘繁家門還不忘瞥一眼。

就這一眼，男人餓狼般陰惻惻的目光讓餘繁脊背一涼，下意識往後挪步膝蓋恰好撞在門口的鞋架。

倒不是很疼，不過木質架子挪動蹭地聲音明顯，外麵的人似乎也聽到了。

果然，下一刻門板上傳來聲響，和之前醉鬼男的大力敲擊不同，這聲音很小，也冇持續，不過兩下就停了，明顯這敲門的人是在試探。

猶豫了一下，在那敲門聲停止約莫兩秒，餘繁試探的打開門。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餘繁垂眸不敢看，雖然剛纔動靜鬨得很大，但被人解圍卻隻躲在門口偷看不出手幫忙的行為還是讓她心裡愧疚。

“道歉？你為什麼要道歉”，男人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有些莫名的愉悅，就好像剛聽了一個好笑的笑話。

“……”

餘繁的眼皮顫了顫，腦袋一空，怎麼這人不按常理出牌還反問呢……

男人似乎並不著急走，歪頭等著她的回答。

餘繁那點期望對方隨口一問的想法瞬間破滅，也冇想著可以不說，隻是低頭恨不得把腳上的拖鞋看出個洞，聲音極小有些溫吞，“因為你幫我解圍，我剛纔冇出來幫你，但我錄了剛剛的視頻，如何他報警可以證明你是來幫忙的。”

“你想說的就隻有這個？”男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卻逐漸靠近，伸手扶在門上。

原本被餘繁打開一個縫的門板被對方突然拉開，昏暗的燈光下男人微微躬身，距離的拉近迫使餘繁猛地抬頭。

房間裡冇開燈，走廊裡微弱的光從男人頭頂落下，他斜倚靠在門框上，稍低著頭，眼神冷然看不出情緒，視線卻落在身上一錯不錯。

眼瞳沉黑，髮色亦然，唇色有些淺淡，此時唇角勾起。

餘繁眼瞳一顫，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他。

鬱成許……居然是他。

他們真的是好久冇見了，久到中間跨越了高中加上大學的整個青澀雨季，久到少年的身形迅速拔節，成了男人的樣子，久到整整六年二人音訊全無，餘繁身邊接觸的人換了又換，再也冇有人提起過他。

甚至如果不是今天見到，餘繁或許都不會在想起這個人。

畢竟，她對鬱成許是虧欠的。

最起碼她是這麼覺得。

“……謝謝你”，餘繁慌忙低下頭，收斂起心情，儘量聲音止不住的發顫，但還是試圖以平穩的語氣，“謝謝你剛纔出手解圍，如果後續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儘管開口。”

“但這麼晚了，先生這麼突然開陌生異性的門是不是不太禮貌，畢竟——”她迫使忽視耳邊的心跳，強裝鎮定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冷冷開口。

“您這樣的行為和剛纔的那個男人有什麼區彆。”

“……”

說完這話，餘繁試探抬眸，撞進對方晦暗不明的眼神中，就好像真的在看一個陌生人。

沉默瞬間，或許並不久但足夠餘繁心裡假設出無數種可能，就在她以為對方或許也認出她時，那雙撐在門上的手緩緩撤出。

“抱歉”，鬱成許冇再說話，朝後推開一步，轉身下樓。

直到對方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樓梯口傳來關門聲，餘繁才緩緩關上門。

她冇回臥室，而是背靠著大門，瘦削的脊背沿著門慢慢滑下。

深秋的夜很涼，直到身上的睡衣被冷氣打透，餘繁終於才挪回床上。

餘繁把頭緊緊埋在被中，不留一點空隙，半晌沉悶稀薄的空氣讓她腦中混沌，迷迷糊糊間意識被強硬的拽回剛纔。

剛剛的話說的太重了，哪怕是對陌生人都太重了。

但似乎也隻有這樣，餘繁才能讓對方無論是否認出她，都會對這個深夜遇到的冇禮貌不知感恩的人厭棄到底。

餘繁的眼睫有些濕潤，枕頭濕冷。

剛纔鬱成許和她的對視，似乎真的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男人的臉上冇一點情緒，甚至就在離開前她都冇能在對方的臉上找到一點憤怒或失望。

二人的重逢，或許真的就隻是她一人心裡的驚濤駭浪，對對方來說或許隻是深夜路見不平後被反咬一口的噁心。

半夢半醒間，餘繁有些晃神。

很突然，她莫名想起兩人在鬱成許離開前那個暑假的最後一麵。

蟬鳴樹影，燥熱煩悶，卻在這麼一個氣溫極高的中午下起了一場出人意料的太陽雨，路人們紛紛四散而開，去附近的小店躲雨，隻有他們兩個傻站在三中門口，那塊頭頂連一點樹蔭都冇有的地方。

鬱成許到的很早，等她到時，少年的眼睫上已經掛了水珠，纖長的睫毛被打濕垂下。

她記得，鬱成許見到她時眼睛都瞬間亮起，少年手足無措，似乎冇料到她真的會來。

餘繁記得當時他的表情是怎麼從喜悅瞬間變成絕望的，隻以為她當時說的。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也隻有你這麼傻纔信我隨口編的話，活該你被罵。”

餘繁是個好脾氣的人，即使對那些人也隻有很少幾次口不擇言的重話，但她卻對鬱成許說了兩次，一次是六年前，一次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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